▼delta / april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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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血 / 雷 / ooc 都有(或者将有)。

非原著向,现代架空设定,有年龄操作。

目前涉及105,108;41,717,47。

其他自由心证。

【!】壮五未亡人设定。


March ❄❄❄ / April② ❄❄❄

Ready?






进入四月还不到一周,原本沉闷的街道像是从冬眠中惊醒了似的,一夜间换上了鲜亮的新装。这衣裳以嫩黄为底,缀着朵朵粉白和点点青绿,一扫冬日的萧条与忧郁,看得人赏心悦目。是春天了——这个季节,整个城市都充满活力。

下班后,龙之介哼着小曲敲响了邻家的门。虽然他的Rabbit Chat里存在一个名为“芭蕉庄(太阳)”的群,但作为一个比太阳还热情的冲绳人,他当然更喜欢面对面交谈。毕竟,在信息交换这一方面,没有什么能胜过当面交流的效率。

九条天打开房门。其实若是平时,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办公室里收拾工作。但是最近,由于换季的到来,他还在上小学的弟弟病倒了。对比工作和肉亲,他果断地请了假,先是带着小病号去看了医生,又把爱撒娇的弟弟照顾的无微不至。此时,站在门边的他和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神色有些憔悴。听完龙之介的话,天垂下眼睛。

“抱歉。陆的病还没好,最近可能出不了门。”

陆便是天的弟弟了。他长得和天很像,不过性格比冰山一样的哥哥要活泼许多。每次遇到龙之介,小陆都会绽开向日葵一样的笑容,让他想起在冲绳的弟弟们,忍不住伸出手摸摸陆的头——虽然总会因此挨上几下天的眼刀。龙之介倒是几天前就知道陆病了,但他以为只是小感冒。听到陆还没痊愈,他不免有些担心。

“陆的病很严重吗?”

“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天叹了口气,“那孩子洗完澡又不好好吹头发就睡了,撞上换季才会一下子病倒。真是的,要我说几遍才能记住啊……”

“这样啊……不严重就好。”龙之介放心了许多,“你在家的话小陆肯定会很快起来的。我去邀请其他人试试。帮我给他说声加油吧!”

天点点头,关上了门。

 

龙之介走上楼梯。他和八乙女乐关系不错,知道那个音乐家现在还在外面打工,于是径直走向了202室——住在这里的是刚搬进来的逢坂一家。龙之介对他们的印象不错:逢坂壮五端正大方、礼节周到,有教养的同时也不失亲切,很好相处,而偶尔流露出的忧郁则让人对他更有兴趣;四叶环虽然有点任性,但内里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很讨人喜欢。说来,环和陆应该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呢,不知道他们见过了没有……

他敲敲门,出来正是穿着猫耳兜帽的环。

“龙龙哥!”耷拉着眼睛的小学生一看见他就兴奋了起来。

“环,晚上好。”他屈膝到能平视环的高度,笑着摸摸他的头。这小子的头发手感很好,他不由自主地多揉了两下,不过环看起来倒是蛮受用的,“壮五在做饭?”

“嗯……要我叫他吗?”

“那就拜托你了。不过要是他忙的话就算了,我一会儿再来。”

环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进了房间,一会儿又啪嗒啪嗒地跑回了门口。二话没说,他抓住龙之介的手直接把他带进了逢坂家的小公寓。

“哎我还穿着鞋——”

环并没听见龙之介的抗议,他喊道:“小壮我把龙龙哥带进来啦!”

“诶?!”

龙之介毕竟是芭蕉庄的房东,对于房间的构造是一清二楚的,更何况他自家的户型和逢坂家一样。环牵着龙之介的手穿过短短的走廊,进入了起居室。他还没来得及观察一下第一次见到的逢坂宅,眼里就闯进了腰系围裙手握长柄勺的壮五。环得意地昂着头,等着小壮夸自己聪明,而两个大人都在绞尽脑汁地思考开场白。此时,被遗忘的不锈钢锅里传出了咕嘟咕嘟的声音。

“啊、锅开了……”

壮五回过神,赶忙揭开锅盖,把火关小。

“我只是说一会儿要上班,环你怎么就冲出去了啊……”

安置好晚饭,他才转过头面对龙之介。

“晚上好,十先——龙之介。”龙之介觉得他的耳朵好像红了一点,“抱歉啊,我家环做事总是莽莽撞撞的。(环不满地哼了一声。)找我有事?”

“环也是好心啦。我鞋都没脱就进来了,真是抱歉……”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是这样的:我打算邀请芭蕉庄的所有住户去赏夜樱,就在这周五晚上。你和环能来吗?”

环刚要兴奋地回答能,就被壮五按住了肩。

“谢谢您的邀请。但那天晚上我正巧有工作,让环一个人去的话,我想肯定会给邻居的各位添麻烦……我们就不参加了吧。”

龙之介本想再劝两句,不过壮五的表情已经直白地表达出了“无可商量”的意思,他也就知难而退了。

 

今年搞不好要一个人赏樱了……

离开202室,龙之介想想这个可能性,赶快掏出手机,向八乙女乐发了条Rabbit Chat。

 

“所以你把刚下班累得半死的人叫到自己家里就是为了说这个?”

坐下来还没满一分钟,八乙女乐拎起吉他就要走人。

“哎哎哎别走啊乐!”龙之介连忙抓住音乐家的胳膊,“我当然还有别的事啊!”

“哼……”乐的眼神写满怀疑,“那你说啊。”

“那个……我想你工作到这么晚肯定饿了,一起吃个夜宵吧?”

……根本就是才想出来的借口吧。

“我回去了。”

“不不不我可以现在开始做——”

“别拽我吉他!”

“我打算做荞麦面!”

荞麦面。

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今天抢到了很香的葱和不错的鸡胸肉。”

“……”

“我还买了你最喜欢的○○牌的面汤。”

“……”

“荞麦面很好吃的哦。你要是不想吃热的,也可以做成冷的。不过现在这个季节吃冷的对胃可能不太好,我再给你泡点大麦茶吧——”

“闭嘴!”乐忍无可忍,“还用你跟我介绍荞麦面的吃法?!”

 

然而热腾腾的荞麦面上桌的时候,102的餐桌边除了龙之介,还有一个已经拿起了筷子的八乙女乐。他没有一丝要等龙之介的意思,直接夹起煮的恰到好处的面放入口中。荞麦独特的味道在口中扩散开来。虽然面是超市里买来的,但合着香浓的汤汁,在这样带着点寒冷的夜里,也是一道佳肴。几口下去,他紧绷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十大厨看着他满足的表情,不由得也露出微笑。随后他才终于回过神,想起来本来的目的。说到底,今天这顿夜宵不是为了开展赏樱活动而进行的贿赂吗……

“所以你能去吗?”

“干嘛啊,能别在人吃荞麦面的时候讲话吗。”

“……哦……”

被呛了一句的龙之介只好默默地吃起了荞麦面。

乐一边满足地吃着面,一边在脑子里梳理着周末的计划。前两周他接了不少工作,这周本就打算给自己放个假。现在他手头还剩两件事,deadline都不是很近,只是有一件还没开始作曲,时间比较紧……嘛反正就是个demo,晚点动笔也行吧。

吃完面,喝完汤,乐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擦嘴。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龙之介。如他所料,那个大型犬科动物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就差把尾巴晃起来了。他在心里笑出了声,却还是一脸冷静地开了口:“喂,其他人呢?”

“天要照顾生病的陆,壮五也有工作……”

乐眯起眼睛,龙之介紧张地挺直了脊背。他本来就是一副冰山样,配上这个威压满满的表情,让龙之介有种自己正在法庭上等判决一样的错觉。不过乐的凝视只持续了两秒,他点点头:“行吧。”

“……啊?真的?!”

“我骗你有意思吗?”乐鄙夷地飞了一个眼刀,“反正最近不忙。”

“哇——乐你真好——!”

“好吵啊你。”

“诶……”

乐低着头,偷偷地笑了一下。

 

饭后,乐又敲诈了一听啤酒。他坐在饭桌边喝着小酒玩着手机,偶尔看几眼龙之介刷碗的样子。一会儿,他的视线停在栗发男子的围裙上,那是条浅蓝格子的围裙,设计简单大方。这围裙他穿了有三年,却没沾着多少污渍,能看出来是主人在定时清理它。

三年……只比他认识龙之介的时间短了一丁点。

说来,最初他们的关系非常一般,甚至吵过大大小小好几次架。现在想想,能把像龙之介这么没脾气的人气到快要动手,当时自己的恶劣程度也可想而知了。真是幸亏龙之介有颗包容的心,不然他可能就要开始露宿街头的生活了。

 

不管过去还是现在,认识八乙女乐的人都觉得他有股傲气,好像永远不会向现实低头。直到二十多岁为止,他的人生都顺风顺水。一个外表帅气、成绩不错、擅长体育、热爱音乐的优等生怎么可能不受欢迎呢?然而,家境的优渥虽然给了他最大限度的资源,却唯独没能给他选择未来的自由。他的逆反期来的晚,老爷子又是铁了心要把他培养成顺从而完美的继任者,等他意识到这一切,反抗的机会早已消失。比起盲目挣扎,他只好选择了潜伏,谋划着出逃。

他的计划似乎是完美的:秘密的银行账户,悄悄转移的资产,见缝插针的学习,维持不变的表象。毕业前夕,他顺利地考入了向往已久的外国音乐学府。拿到通知书时他满心以为这将是独立生活的开始,却没想到一切都在那人的掌控之中。

最初的异常是机票的购入,他无法完成网上支付。想着可能是网络问题,他打算电话订票,然而客服却告诉他,他的信用卡被冻结了。放下手机还没几分钟,他又收到消息:订好的租房被外国房东强硬地取消了。对方给出了象征性的理由,随后就拉黑了他。他去了银行,却发现不仅是信用卡,他所有的银行账户都被冻结了。

狡兔三窟,他的“三窟”却全数暴露了。大事不妙,他脑中警铃大作。火速回到大学宿舍,他带着收拾了一半的行李,开始了逃亡。

在公共厕所里换了一身行头,他随便上了一班去城郊的电车。拉着箱子在陌生的街道里穿行,最终走进了一家极不起眼的旅店。一进房间,他径直倒上了床,躺了二十分钟,才终于让大脑冷静到能思考的状态:手头没有多少现金,就算把一天的开销压到最低,估计也撑不过五天——他绝对不要回到那人的身边去做什么傀儡继承人。更何况,以那人的脾气,就算他现在回去,等着的只可能是惩罚和折磨。

那么……剩下的选择就只有彻底决裂了。

他眨眨眼睛,干涩的感觉却没有消失。城市最热闹的傍晚时分,他能听到人群的声音。那些好像永不停息的话语对他毫无意义,正如行人们也不能分享他哪怕千分之一的痛苦,但他还是只能听着。就算关上窗户,埋进枕头,捂住耳朵,人群的噪音仿佛是有了恶意,还是能从一切的缝隙钻入他的鼓膜——因为这小旅馆的楼板并不隔音啊!啊。所以才这么便宜吧?

他这么想着,然后,不知哪里来的幽默感让他笑出了声。他闭上眼睛,人群的噪音似乎也笑了起来,那声音像一根绳子,在他的脖子上勒紧,直到他把特意锁起来的挫败感咳出来才肯消失。躲在这个简陋的房间里的自己是何等的渺小与孤独,何等的弱小与无力——这才是真正的他啊。至今为止他以为是靠自己而获得的东西里,到底能有几分是自己的功劳呢?想要反抗一个阅历、权利都多于自己的人,他居然一直相信自己能全身而退,真是天真到愚蠢。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能回头。

醒来吧,他对自己说,扔掉幼稚的错觉吧。这注定是一场会难看的战斗,而挽救的方法只有胜利。

他从床边站起,找到之前新买的电话卡插入手机——旧的手机号也被“莫名其妙”地暂停了服务。翻找着通讯录,他挑出几个和老爷子毫无关联,并且足够可信的人,一个一个地打了电话。几个同龄人都很热心,但他们毕竟只是学生,经济状况没多少富余。东拼西凑,他也只借到了五万元。其他的人一听要借钱,要么直接挂断,要么打起太极。乐也不愿多费口舌,跟他们直接结束了话题。然而他不为那人所知晓的熟人也就那么几个,很快,名单就见了底。稳住有些颤抖的手,他按下了最后一个电话号码旁的通话键。

“喂,是八乙女学弟吗?你居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今儿吹的是什么风啊?”

这位戏剧社的前辈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人看不透底。乐本来没报多少希望,没想到对方非常痛快地同意了借钱,甚至主动提出要请他吃饭,这让他都有些错愕。

次日,他带着写好的欠条离开了旅店。所有银行卡都被冻结,他只能与“债主们”约好时间,一一拜访,用欠条交换现金。等他到达前辈指定的咖啡馆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三年未见的前辈似乎和以前没什么差别,虽然看起来一肚子坏水,但本质上是个很会照顾别人的好人。他不仅点了许多好吃的料理,还不动声色地疏导着他的负面情绪。饭后他真心实意地称赞起厨子的手艺,前辈则一边呵呵笑着,一边揭露了“好吃吧其实这店是我开的”这种令人震惊的真相。

“所以钱别急着还,实在不行你还可以给我卖身——白天上班的那种。”

“二阶堂前辈!”

拿着前辈笑嘻嘻地塞来的十万元,乐本想严肃地向二阶堂大和道谢,但那人却故意插科打诨,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向了轻松的方向。等两人分别,他才咀嚼出那人牵着自己鼻子走的高超手段,暗自感叹这个前辈真是不简单。

然而和二阶堂大和聊天带来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多久。负面的感情像潮水般,当他独自一人时才会疯狂地翻涌而上。未曾消失的迷茫和恐惧像牧羊人的杖,迫使他沉入思考。直到额头被骤然打湿,他才回过神来。

 

下雨了。

 

下雨了,他没带伞。

 

“……”

那一刻,八乙女乐的面具碎了。

不知是哪根筋断了,不过是句仅七字的事实而已,却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滔天的浊流冲倒了堤坝,欢喜地在原野上肆虐。止不住全身的战栗,消不掉鼻腔的酸楚,他用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没能成功放松异常活跃的泪腺。像是超载的水桶或是被压缩到极限的氦核,他的情绪彻底失控了。

真是糟糕透顶。

低下头以掩饰失态,他狠狠地掐住脸上的软肉,试图用痛觉阻止这丢人的一幕,可液态的耻辱还是不停地从脸颊滑落。膨胀的焦躁烧昏了理智。一直轻松地以完美形象示人的他根本没有处理过如此复杂的感情集合,他无计可施了,只有寄希望于雨水的掩护。

……雨呢?

他眨眨眼,抬起头。

一把透明的伞出现在眼前。

 

“呃、你、你好,我看你没带伞就……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栗发的青年挠挠脸颊,向他露出一个微笑。

因为这情形过于意外,八乙女乐一时当机了。面前的青年看起来很友善,眼神里都是对他的关心。然而脸上的湿意适时地提醒了他现状的前因,这个陌生人过度的温柔反而让他心生无名火。深深皱起眉头,他后撤一步:“不用了,谢谢你。”

“诶、可是这个季节淋雨很容易感——”

“没事的我只是眼睛里进了沙子马上就走了。”

被强行打断的青年看起来仍然十分担忧:“可我看你已经淋了很久了,不赶快洗个澡的话——”

此话一出,八乙女乐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气急败坏地揪住他的领子:“你丫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诶——”

“为什么要靠近我!”好青年试图解释,但乐已经听不进他的话了,“你拿个伞过来算什么啊?!可怜我下雨天连把伞都没有吗?!”

“我没有——”好意被人曲解,青年惊讶又恼火,“我只是想让你心情好点——”

“说得好像您给我打把伞就能让我幸福快乐一辈子似的。”乐抓住青年话里的漏洞痛快地开始了攻击,“我可是没钱没房没工作的人,你要是解决不了这问题,就赶紧收起那幅好人脸走开吧!”

“你——”青年的表情因愤怒而扭曲了,他抓住乐揪着自己衣领的手臂,“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就这么说了。”乐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还是怎样,你能帮我弄间房?”

“……”青年沉默了。他紧紧地盯着乐的眼睛,乐也毫不退缩地瞪了回去。两人这么僵持了一会儿,青年松开乐的手臂。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他缓缓地开了口:“……真巧,我确实能弄到很多房。”

“跟我来。”

青年一把抓住乐的手,不由分说拉着他走向车站的反方向。

 

八乙女乐万万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歪打正着地解决了租房的问题。因为他迁怒的对象,正是刚刚成为芭蕉庄的管理人,在发愁怎么招房客的十龙之介。他们的目的地是龙之介的房间。冷淡且飞快地结束了自我介绍的环节后,龙之介一言不发,把他带着的身份证件看了个遍。随后,他拿出一张合同书,不仅非常痛快地签上了名字,还给了他不少折扣。这情况让八乙女乐有些傻了眼:虽然作为租方,对这样眼瞎的房东他是求之不得的,但是这个呆子难道不该在房客的选择上更谨慎一点吗?更何况他租的这房还是带基本家具的……哎不过反正吃亏的不是自己,这些也都无所谓吧。

于是,次日,八乙女乐可喜可贺地正式成为了芭蕉庄的第一个住户。

托他乱发脾气的福,大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和龙之介除了遇到时僵硬地打个招呼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交流。理论上来讲,他对龙之介是心怀感谢的,毕竟人家在他采取过激行动时没有动手打他一顿(根据两人的体格差,乐断定吃亏的肯定是自己),还不计前嫌地把房子租给了他(尽管他不怎么理解对方的思考回路)。搬进来没几天时,他就想跟龙之介道歉,重新建立和睦的邻里关系。但他一想起那人曾见到自己最脆弱最糟糕的一面,就恨不得跟他老死不相往来。龙之介的存在就好像一个活的耻辱柱,提醒他自己的落魄和失态。可对方就住在自己楼下,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不管是从心理层面,还是从物理层面,避开龙之介都是一个非常不具有可行性的选择。

在他烦恼着怎么迈出第一步时,龙之介打破了两人间沉默。

那天乐依然窝在房间里摆弄电脑,试图写首新曲子。一周前他出门把房子周边逛了一圈,发现不远处有家音乐教室在招老师。随手报了名,他不出意料地顺利通过了选拔,找到了糊口用的工作。现在,除了毕业证还没拿到手以外,已经写完毕业论文的他在学校已经是个闲人了。把领毕业证的任务拜托给同学,他安心地在芭蕉庄过起了新生活。

他哼着旋律,把鼠标点的喀嗒直响。此时,他收到了龙之介的Rabbit Chat。

通过好友后没有任何聊天记录的窗口里多出了以下的内容:

 

房东:家人给我寄了点冲绳特产,我分你些吧?

 

乐还没来得及回复这条Rabbit Chat,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房东:正好我也想做点冲绳料理,你直接来我家吃吧?保证原汁原味。

 

乐想了想,写好了回复。

 

时隔半月再次拜访的十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和他那没什么生活气息的小房间不同,龙之介的公寓更符合“家”的定义。他在家里摆了不少相片和装饰用的小玩意儿,虽然看起来有点乱,但却充满温馨的感觉。乐来敲门的时候,龙之介刚做好一桌子的了料理。他穿着一件旧围裙开了门。他们在桌边落座,说完“我开动了”,就开始吃饭。

“——说来已经四月了啊。”龙之介有些刻意地展开了话题,“怎么样,住的还舒服吗?”

“嗯?挺舒服的。”

“是吗……那就好。”龙之介吃了口菜,“四月了啊。”

乐停下筷子,不明所以地看着龙之介。

“四月到了。”龙之介清清嗓子,严肃地重复了一遍,“春天来了。”

“……嗯,所以呢?”

“赏花的季节到来了。”

龙之介煞有介事地和他对视着。

“一起去赏花吧。”

 

八乙女乐睁开眼睛。

几束阳光从窗帘缝里射入房间,大约已经过了能被称为清晨的时段。他打了个哈欠,缓缓地坐起身来。大脑还是一片黏糊糊的空白。他又打了个哈欠,下床用洗了脸,才终于让昏沉的大脑醒了过来。追溯起这异常的疲劳感的原因,他才想起昨夜做的梦——可能将其称为回忆会更加恰当?

乐本人对梦境不怎么敏感,他不常做梦,即使做了梦,醒来后也记不住多少。然而,现在他依然能够清晰地回想起龙之介一本正经地邀他去赏花的情景。他那时的表情实在是精彩绝伦,只是想想都让他笑出了声。不过,那次赏花的确成为了他们友谊的开始。为了表示歉意,乐特意买了条新围裙送给了龙之介,而龙之介则买来了啤酒,彻底打开了两人的话匣子。之后,尽管有时还是会因为乐阴晴不定的一面而产生矛盾,他们还是渐渐地成了朋友。

十龙之介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只是在八乙女乐心中,他终究是和其他朋友不一样的。乐习惯于在所有人面前保持完美,包括他众多的“朋友”们,这让他的自尊心得到满足。只是这样的隔离也让他付出了代价:害怕着自我形象的崩塌,他永远也无法在这些人面前吐露心声。但龙之介却是个特例。最初,他见到的便是那个阴暗、脆弱、暴脾气的八乙女乐——那个没有人知道的八乙女乐。所以他并不把乐当作高贵而遥远的天神,小心翼翼地相处,而是把他当作一个凡人,一个普普通通却又值得交往的朋友来对待。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和龙之介共处。在龙之介面前他不需要扮演全能,就算露出丑陋的部分,那个温柔到KY的人也不会一脸震惊地远离他,反而会像个哥哥一样,一脸担忧地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会抗议“你这是在哄小孩吗!”、“你现在就像犯了弟控病的九条天。”,或者干脆瞪他一眼,但那语气里总带着点笑。

他还是非常珍惜这段友谊的。

 

很快,到了社会人最爱的金曜日之夜。初春时节,白昼的出勤时间依然很短,不到六点,黑夜已经笼罩大地。带上啤酒和小菜,约好的两人聊着点有的没的,走到了附近的小公园。

若论樱花树的数量,这个定位更接近儿童乐园的小公园自然是要输给远一些的大公园。不过正是如此,这儿夜里才会没什么人,很是清净。就是看中这一点,龙之介在这里连着举行了三年的赏樱活动。他们在花最盛的树下铺好野餐垫坐下,随后迫不及待地开了两瓶啤酒。两人都工作了一天,一肚子的牢骚和打趣在来的路上已经说完,坐下后,不知是累了,还是被环境所感染,竟都没有说话。

泛着白沫的啤酒有些苦涩,小时候乐非常不能理解这种饮料的魅力,但现在他却迷上了这种味道:一口下去,最初的苦会渐渐淡去,在唇齿间留下独特的回味和麦芽的清香。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他想着,不管自己的爱好,对世界的看法——甚至这个世界本身,都是不断变化着的。十年前的那个唯命是从的少年一定无法理解他对自由的渴望,而他也忘却了强迫自己服从的方法。

一切都变化着:小到肉眼不可见的原子,大到遥远宇宙中的星体。他不知道发生在自身的变化究竟会通向怎样的未来,也不相信会有一个全知全能的神能解答他这随处可见的疑问。对他而言,唯一的路标只有自己的直觉,唯一的确信只有自己的感受,他却安心地笑了。

现在,他的一切都只属于自己。

 

“龙,来干杯吧。”

他转过头,举起易拉罐。

龙之介也抬起胳膊,正要说些什么,却在碰杯前一秒停住。

“怎么?”

“……乐,说段祝酒词吧。”

“哈?”乐顿了一下,“为什么是我?你不是很爱致词吗?”

“前几年都是我说,今年想听乐说啊。”

是的,一切都在变化。曾经那么纯朴的龙之介都会提一些让人害羞的要求了。他试图用表情表示拒绝,但最终还是败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下。乐叹口气,皱着眉开始了思考。

“咳。”一会儿,他清清嗓子,“有点老套,你确定要听?”

“当然!”

“唉……”

他耸耸肩,深吸一口气。

 

 

“——”

 

 

微风吹过,簌簌的花瓣雨点般倾然落下。路灯闪烁着微光,给映入眼中的世界镀上柔和的色彩。明明还没喝几口,龙之介却觉得自己像醉了一样,心情无比轻快。

如乐所说,他的祝酒词不是一般的老套。不过,对于不怎么说这种台词的乐来说,如此直白的情感表达似乎已经有点超纲。看着他浑身不自在的样子,龙之介不禁有些想笑。

“我都说了很老套!你笑什么!”

“……不,是很好的祝酒词啊。”

乐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这表情让他想起了初见时那个暴躁而不坦率的八乙女乐。但和那时不同的是,现在的龙之介已经渐渐能分辨出他藏在表情后的真心,所以他并没有道歉,而是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哼了一声,乐也举起了酒杯。他还是一脸冷静的模样,抿着的嘴角却微微地翘起,像是个微不足道的秘密。

捕捉到这小小的笑容,龙之介笑了起来。

 

清脆的碰撞声消失在温暖的夜风里。青年们并肩坐着,脚下是泛着草香的大地,头上是缀着淡粉的天空。街道的灯火在安宁的黑暗中若隐若现,遥远的星光在如墨的巨幕上眨着眼睛。

春天来了。

 

 

 

 

 

男子推开酒吧的门。

他一直觉得这家店的装潢很有格调,不仅桌椅的排列、装饰物的选择,连灯光都布置的恰到好处,既不显得廉价,又完美地营造出了迷醉的气氛。但奇怪的是,每每他踏入这个空间,总会被那柔和的灯光刺痛了眼睛。他眨眨眼,努力润湿了干涩的眼球,迈出了脚步。

“那今天也拜托你了。”

擦身而过的老板对他笑笑,他点点头,比起说是给老板的回应,更像是对自己的鼓励。

他深吸一口气,熟练地走向了最吵闹的一桌。

 

逢坂壮五露出完美的笑容。


▲To be continued.

▼April② ❄❄❄

2016-06-10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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